兴隆客栈内,她见有埋伏,还未来得及逃跑,众人便一同涌上前来,目之所及净是刀光剑影。
她抽出袖剑与之搏斗,奋力厮杀,但想到身处闹市,若是搞出人命倒也难办。便手下留情,以免徒生事端,被人查出自己的身份。
哪料对面的人却全然不顾及,好似根本没想过如何向官府交代,以致她的手臂被背后偷袭了一刀,划出长口来,顿时血流不止。
此时她已无意再缠斗,便突破了重重包围,生生地杀开了一个口子,从那处逃脱了出来。
“你没事吧?”花间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,关切问道。
“这点小伤不算什么,逃命要紧。”
她怕他们会追上来,于是没有往住处去,捂住伤口不让血滴下来,顺着客栈外的河流,一直往外跑到一个无人破庙外。
“等一下,那边的草药可以止血。”
她抬眼看了一下,小跑过去摘了几棵,随即进入破庙,在佛像背后坐下,靠着石墩开始清理和包扎伤口。
虽然自己受过的伤不计其数,但那种疼痛感还是很真实的。
她的额头渗出细汗,一场恶战之后,她已经力不能支,打算在这破庙里将就一晚得了。
那边玉茗见花间迟迟不归,心急火燎,预感不吉,让朝颜外出兴隆客栈去寻。
朝颜前往兴隆客栈附近,却见店内灯火通明,众人接踵而来,仿佛还有官兵,便知大事不好,花间恐有危险。
于是她赶紧往回,想去找玉茗商量,刚走出几步却被温叶庭拦住,问道:“朝颜姑娘,你在这里干嘛?为何如此焦急?”
朝颜来不及解释,说道:“花间出事了,我正要去找姑姑。”
温叶庭一听,怛然失色,也顾不上细问,喊道:“走,我同你一起,多个人也多份力。”
朝颜点点头,两人便一同回家去。
进屋后,朝颜赶紧说道:“姑姑,花间当真出事了。我刚去兴隆客栈,如此深夜却人声鼎沸,还有官兵在外把守。”
玉茗听罢心急如焚,眼眸不停转动,双脚也止不住踱步。
温叶庭见状,心想现在必须要冷静下来想办法才是,便开口道:“夫人,您先平定一下,看那些官兵还在兴隆客栈,想必还没有抓到人,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花间身在何处。”
玉茗听罢觉得不无道理,但又反应过来,问道:“你怎在此处?”
温叶庭赶紧答道:“夫人莫怪,我夜半无眠,在屋顶赏月之时,偶然听见附近的兴隆客栈传来不小的声响,且一直持续,便想着去看看发生了何事。还未走到门前就遇见了朝颜姑娘,她向我说了此事,我便一同前来了。”
玉茗平静下来,说道:“抱歉,是我唐突了。这样,我们分头行动,麻烦公子同我们一道四处寻觅,注意避开官兵。现在马上要过子时了,若寅时还没消息,我们则在此处汇合。”说罢三人便出门各自行事。
温叶庭先去往兴隆客栈附近,观察四周并分析了一下它的方位,设想若是他,会往哪个方向逃跑。他快步走到旁边的廊桥,站在桥中央环顾左右。
若她当时遭受埋伏,逃出时肯定会尽量避免住处的方向,以免引来追兵一网打尽。住处位于兴隆客栈的西南方向,而兴隆客栈的北面是集市街道,不便藏匿;正东方是官府汇集之地,一不小心便会自投罗网;其他各处则均是民居,只有东南方向,树木高大挺秀,难以开垦,便于隐蔽,尚有一线生机。
当下温叶庭立即顺着东南方向往下走,路过河堤,看到树林间有人打着火把正在搜寻,心生调虎离山之计,故意弄出声响,飞身跃起将那队人吸引至对面的巷陌,尔后自己又凭出神入化的轻功回到这里。
他又继续往下,走出树林后发现道路一侧有间破庙,小心翼翼地跨门而入。
她听到细微的声响,却又听不真切,分辨不出是风声还是脚步声,便在佛像后一动不动,屏住呼吸。
忽而起风,温叶庭闻到一股药草的气味,此破庙年久失修,无人供奉,理应只有尘埃气才对,想必可能有人,于是开口问道:“小生路过贵地,天色已晚,不知可否借宿?”
她一听是温叶庭的声音,便放下心来,笑道:“不可!除非给钱!”笑时伤口却又吃痛,不自觉地喊了一声。
温叶庭又喜又忧,赶忙跑到佛像后去看,她正坐在地上,手臂处包扎的里衣已被鲜血染红,急得温叶庭背起她就走。
“诶,我是手臂受伤了,不是脚……”
她觉得有些不自在,从温叶庭的背上挣脱下来。
“不管是哪儿,你都别动,我背你回去。”温叶庭柔软说道,“如果还有下次,让我来做。”
听到这话,她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,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,她已经孤身一人习惯了,从未想过什么是依靠,也从未奢求过。
见她没再反抗,温叶庭便扶她上背,稳稳地往前走,“手臂还疼吗?”
她把手靠在温叶庭的肩膀上,看着他有些出了神,“不疼,我来时路上顺手采了药草,刚在庙里已经敷上了。你怎么会来?”
“我今日路过外贸司时,发现比起往常兵力大增,许是从哪里调动来此。我心生疑惑,便跟踪了主司,见他一直未出,我还以为自己多虑了。结果我正欲离去之时,出来十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,可从走姿体态来看,却是官兵,我就跟着他们到了兴隆客栈。直至亥时,他们仍未动静,我就离开了。后来,我回到客栈后始终觉得不对劲,翻到屋顶想着再观察一下兴隆客栈,就看到有官兵往那边去,心想恐怕出事了,半道上遇见了朝颜姑娘,她说你出事了,我就来找你了。”
“原来那主司早就给我下了埋伏,就等着我往里跳呢。我是说一个外来的商队从哪喊来这么多打手。”
“所以你这次是去干嘛?这么危险你还孤身前往。”
她正犹豫是否应该坦诚告知,温叶庭柔声问道:“怎么不说话?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。”
她想了半晌,听到花间在说:“告诉他吧,温叶庭虽是豫都皇子,但他不是那种利益熏心,会纵容这等旁门歪道的人。”
于是她定了心来,“你听说过断肠草吗?”
“有所耳闻,据说有的断肠草食用后可致人于死地。”温叶庭不解,为何花间也提到了断肠草。
“没错,但有的断肠草一旦沾染上会让人极度兴奋,逐渐产生依赖性,进而无法自拔。”
她望着温叶庭的后背,接着说道:“前几日,我们发现有一支商队运送了一整箱断肠草,便一直隐蔽着在暗中调查此事。今日却又发现一支商队与先前情况相似,于是怀疑这外贸司恐与毒物脱不了干系,所以我便想去他们落脚的兴隆客栈一看究竟,没想到他们早有察觉。”
温叶庭大惊,这不就是韦筠先前所说的吗?看来秦都药乱根源确是在锦云城,而这交易仍在进行。
他想了想,决心说道:“韦兄是秦都人,他曾告知我说秦都近来确有毒物作乱,想必就是这个。”
听罢她心一颤,整件事情已经昭然若揭,只要找出这背后之人即可。
那这背后之人是谁?会是豫都吗?
可看温叶庭的样子,他好似对此毒物不甚了解,看来他应当不知豫都是否参与其中。那如果他知道了,他会站在哪一头呢?
温叶庭想到什么,又问了一句:“那你们找到证据了吗?”
她回忆了下,“哦,我们唯一的证据是当时从那支商队处带走的一根断肠草,不过这种来路不明的物证,能派上用场吗?”
“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,要看怎么用。”
她兀自点点头,心想如果把这个东西交给无上皇,不仅能够助秦都解决毒害一事,自己也不用再冒险。
于是开口问道:“韦大哥现在在何处?”
温叶庭吃了一惊,她怎么突然问起韦筠,难道她已经知道了韦筠的身份?故作轻巧地反问道:“找他干嘛?”
还好她急中生智,回道:“韦大哥是秦都人嘛,自然是请他帮忙把这东西送回秦都咯。”
温叶庭松了口气,这句话倒也点醒了他,想着若是能让秦都差人来开诚布公地处理此事,那花间也不必再深入险境。于是应道:“行,那我先送你回去,再去通知他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,却也担忧不知秦都能调查到哪个地步,假设这事豫都不知情倒也还好,可若是豫都才是真正的主谋那就麻烦了。
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,从百年前那场大战来看,此事与豫都绝对有所关联,可此时的她也心存侥幸,不希望温叶庭与韦筠站在对立面,不希望自己亲眼看到那传言中尸横遍野,两败俱伤的场景。
若是能阻止这场战争,就好了。
她心乱如麻,看着那不见一颗明星的夜空出神,缄口无言。
后将她送回住处,温叶庭便赶回芙蓉客栈。那时他以为,只要秦都加以干涉,那花间她们的危险也就少了几分,他满心期待他们今后的路将是康庄大道,却不知又掉进另一个漩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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